近一个星期，《爱，死亡和机器人》（Love, Death & Robots）彻底刷屏，原本不打算在近期开新坑的我也忍不住去看了，一来它的时长较短，满打满算也才3个多小时，二来它是动！画！片！

我们（从小到大）爱看动画各有各的理由，但我相信多数人喜爱动画的原因里都少不了这点：它能以有别人于真人表演的画面、类型、风格，去呈现出更为广阔、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故事和世界。

“动画”这一脱胎于电影但不仅限于电影的艺术表现形式，在拓展“创作边界”上一直担任着特殊角色，而《爱，死亡和机器人》就是充分践行了这一精神的作品。

谈到这种“同一主题下不同角度和风格”的作品，我最喜欢的是刷过N遍的《黑客帝国动画版》，相同形式的《黑镜》系列也是名声在外……但《爱，死亡和机器人》相比起“前辈们”最大的特色，是它根本没有固定的、可归纳的主题。

监制大卫·芬奇和蒂姆·米勒试图打破主流剧集拥有固定时长的“格式”，甚至于舍弃每集之间连贯的逻辑，取而代之的是尽量突出作品本身的特色，“实验性”如此之强，倒是很符合Netflix喜欢革新的脾气。

这部成人动画参考了许多奇幻、科幻和cult味十足的作品灵感，里面充斥着各种“少儿不宜”的重口味元素，宅男、极客们喜欢的玩意儿也是一个不少，“多元化的视觉盛宴”实至名归，哪怕是“形式大于内容”的批评在我看来也是一种赞美。

《爱，死亡和机器人》共有18集，每一集都有独立故事和标题符号。

下面，我将这些短片按“明显的主题归类”大致分成三个类型，分别进行简介和简评，并在后面花一定篇幅聊聊我个人最喜欢的三集。

【分类比较主观，限于文章长度和个人精力，也没法进一步展开去讲更多集数了，请勿介意。下文会有剧透。】

【1】Sonnies Edge  （桑妮的优势）

在“噬肉兽”格斗残杀的地下斗兽场中，女性选手桑妮战无不胜，又一次伤痕累累地打败强敌后，桑妮遭到了先前想让她打假赛的老板报复，可直到最后一刻，对方才发现那头强大的野兽才是桑妮的真身。

相比起血腥暴力的场面，以及对精神控制和灵魂转移的探讨，这集更耐人寻味的是“女性意识”的觉醒和不屈的斗争精神：桑妮经历过残忍的强暴，侥幸生还后把意志转移到了噬肉兽上，她把胜利看作了活下去的意义，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战斗都是她活着的证明——仔细想想，那场比赛很像桑妮反杀了一个强暴者吧？

【2】Three Robots  （三个机器人）

在人类灭绝后的某一天，三个出身各异的机器人来到了城市废墟中，他们通过尝试人类的生活娱乐方式、猜测人类的生存文明形式，简单总结了这个物种的二三事……可最后他们发现，新主宰其实是……猫？

表面上，这集是通过黑色幽默的讽刺，来反思人类“如何作死”和“不能想太细”的那些事儿，但我觉得本集真正有趣的特点，是通过机器人的视角来复述、解构人类自己习以为常的那些事儿……因为我们人类一直在用自己的常识去解释那些不了解的事物。当然，人类和机器人能在“喵星人统治世界”这点上达成共识……

【7】Beyond the Aquila Rift  （裂缝之外）

星际货船“蓝鹅号”进行了一场平常无奇的跨域航行，等舰长汤姆醒来时却发现他们严重偏离了航道，来到了沙穆拉基太空站，还意外遇见了“老相好”葛丽塔。在几番温存后，汤姆才猛然发现，他们早已陷入了未知的外星生物之手。

我很喜欢这一集，它在各个方面完成度都很高，CG、设定、动作、画面、反转等效果，以一部十几分钟的短片标准来说都可谓出类拔萃。外星文明在人类太空站上结了一张“蛛网”不断捕获人类，无论它们的初衷和目的是什么，这个真相都足以令人不寒而栗（PS：这集的“福利”最正点，不像其他几集那么“妖”）。

【11】 Helping Hand （帮手）

空间站宇航员爱丽克斯在进行舱外活动时，倒霉地被太空垃圾击中了宇航服，稳定系统和备用装置发生故障，剩余氧气也不足以撑到救援来临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孤立无援的爱丽克斯用她的左手帮了自己“最后一把手”。

这集很有《地心引力》的既视感，虽然出舱工作不系绳子要好好吐槽一番，但女主急中生智全程solo的戏码还是非常吸引人~它的故事和原理都不难理解，与其他故事相比“科幻”含量也不算高，因此，它引人入胜的气氛也就更显难得。

【4】Suits  （战服）

这是一个发生在太空农场中的西部故事，为了保护自己的农场不被冲破结界的“迪蜂”毁灭，汉克、杰克、梅尔等农场主们驾驶着自制的武装机甲与这些异星虫子展开了大战，并最终击退了它们。

这一集让我想到了孤胆枪手+锡安保卫战+星际争霸+异形+合金弹头……尽管整体略显平庸，但最后的镜头还是让这个故事多了一些思考的空间：人类在这里究竟是保卫家园的英雄，还是建立起新殖民地的入侵者呢？

【10】Shape-Shifters  （易形者）

如今深入阿富汗腹地作战的美军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因为他们当中加入了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狼人”，战士们对于“狗兵”的存在也是又爱又恨……在消灭掉塔利班的狼人为好友报仇后，男主戴克离开了毫无归属感的部队。

这集是典型的“视听体验高于主题内涵”的作品，动作戏的刻画和节奏明快的剪辑都是加分项。相比之下，“狼人”士兵在军队里缺乏认同感最终回归自然，还有对中东反恐战争的反思就有些流于表面了。

【13】Lucky 13  （幸运13）

“新兵”科尔比上尉来到飞行运输联队，只能驾驶有过两次全员覆没记录的“幸运13”号运输机。出乎意料的是，“幸运13”号此后成却了全队最安全的座机……直到它在最后一次几乎必死的任务中，主动延时自爆救下了科尔比。

喜欢空战的朋友不能错过这集，平常我们能想到的点它基本上都有，同时这集在展现未来战争方面也可圈可点。而这集的主题同样比较明显，即机械与人类情感上的连接和守护……只是，这种“拟人手法”并不算新鲜。

【15】 Blindspot  （盲点）

一群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生化强盗团伙，带着一个新兵展开了一场有预谋的劫掠，他们的目标是高速公路上由一支重装护卫队看管的微晶片，等他们以巨大代价完成任务时，菜鸟才发现牺牲的队友们早已备份了自己的大脑。

这一集除了又萌又帅的画风外，就真没多少亮点了，其所体现和探讨的内容都显得太过平庸，如果能选某个点更深入些，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18】 The Secret War （秘密战争）

二战期间，一支苏联红军精锐深入西伯利亚密林调查诡异的屠村事件，进而发现那些罪魁祸首，也就是被契卡召唤到人世间的邪灵已经泛滥成灾了。为了让新兵/儿子活着回去报信，派大部队来实施轰炸，上尉和其他士兵决心在恶战中舍身成仁。

尽管这一集的设定和故事都中规中矩、不够突出，但我还是很喜欢，最主要是因为它独特的苏式美学，如今真的很难看到了……看着红军叫着Comrade，操着莫辛纳甘、波波沙、捷格加廖夫打怪物，挥洒着热血和无畏，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5】Sucker of Souls  （吸魂者）

一队雇佣兵协助两个考古学家进入古墓进行考古挖掘研究，不小心释放了古老的嗜血怪物“德古拉”，好不容易用猫和大量子弹炸药解决恶魔后，他们才发现踏入了有去无回的死路……

我对这一集比较无感，最有印象的还是其独特的法漫风格，配合上血腥恐怖的主题，在同类的作品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6】 When the Yogurt Took Over  （当酸奶掌管世界）

在未来的某一天，科学家意外发酵出了的具备超高智慧的酸奶，该智慧体一诞生就展开了自己统治世界的行动……没过多久，人类恐惧的就不是酸奶的统治，而是酸奶抛弃自己了。

这集的点子很棒，充满了具有现实意义的荒诞意味，最大的遗憾就是太短了，让这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少了些更让人服气的底色……话说，如果美国拒绝交出俄亥俄州，酸奶会要中国的那个省呢？

【9】The Dump  （垃圾城堡）

城市督察员来到了德沃切克的垃圾场，想让糟老头尽快签字搬出这里方便城市拆迁规划。德沃切克不紧不慢地讲了一个故事，说完后，故事中那头怪物“奥托”就跳出来吃了来者不善的外人。

与其说这一集是环保教育片，我更愿意把它看做对于孤独、避世和自甘堕落的隐喻：垃圾是真的，怪物是假的，杀人是真的，故事是假的，究竟是无处安放的废弃物演化成了垃圾狗，还是自得其乐的垃圾场住民成为了怪物的一部分呢？

【12】Fish Night  （鱼之夜）

一老一少两名推销员由于汽车故障而不得不夜宿荒漠公路，老人幻想着这片荒漠曾经是海底，结果夜晚月下出现了“返祖”奇迹，而原本对于老人话语不屑一顾的年轻人顷刻间沉溺其中，直至丢掉了性命。

初看这一集时，我被它如梦似幻的美景触动了，大鱼海棠+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风味啊，更何况色彩和画面还那么诱人……但除此之外，这集的内涵就有些单薄了，令我印象颇深的一点，是老人在憧憬幻象之余还能保证足够的克制，不知道比浮躁跳脱的年轻人高到哪里去了。

【16】Ice Age  （冰“盒”世纪）

刚刚搬进新公寓的小两口，在屋里的“老古董”冰箱中发现了一处微缩的失落文明，他们见证了这个文明迅速从中世纪发展到了核战和星际折跃阶段。等他们第二天再次打开冰箱时，里面再度来到了史前文明期。

这集的核心设定，算是致敬了“地球文明周而复始”的学说，萌芽、发展、熵增、毁灭，一切归于虚无后又再次迎来新生。对了，本集小两口是真人出演的，别以为他们也是CG……

【17】Alternative Histories （架空历史）

欢迎来到“多元宇宙”应用APP，在这里你可以替希特勒选择不同死法，把人类历史引入不同的时间线，首先提供六种选项，全玩一遍还不过瘾也没关系，我们还准备了林肯等更多名人主题。

这集很有趣，但更多也仅限于这种恶趣味的戏谑，不必试图从中找出太多讽刺的内涵，这个应用就是为了好玩，更何况玩到最后AI还蓝屏死机了……简直过分真实。

下面，我就稍微展开讲一下我最喜欢的三集吧。

【3】The Witness  （目击者）

故事始于一桩凶杀案。脱衣舞女祖奥拉无意中看到了对面楼房里的杀人凶手，为了逃避对方的“追杀”，祖奥拉穿行在光怪陆离的街巷中……

本集首先强在画面细节突出、色彩质感浓郁、个人风格强烈，它没有采用动作捕捉技术与实景照片调整，而是全程真画——也就是说，片中夸张又写实的角色特征，还有冷清、魅惑、五光十色的香港街景都是“假的”。

此外，重口性癖俱乐部里的几分钟也在不断“炫技”：妓女们身着的紧身衣反光效果与紧绷质感一流，与实物相差无几；

祖奥拉在沙发上“起舞”时，绸缎长裙的丝滑感和脱落感也令人难以相信这是动画……这种让专业高手参与的专业级制作，其意义绝不止于对现实的复刻，更多在于探索“真而未真”独特质感的可能性。

而且在一些动作戏中，我们也能看到熟悉的“BOOM”等字样……

该片导演Alberto Mielgo曾是《蜘蛛侠：平行宇宙》最初的设计顾问和艺术总监，两部作品的风格有不少类似（为此他还没少和索尼动画开撕），而相比之下《目击者》显得更加生猛、浓烈。

同时，这集的故事主题丝毫不弱于视听体验。当祖奥拉在逼仄的房间里“失手”杀死追上自己的男人时，她猛然发现一模一样的男人在对面楼房里目睹了自己行凶。

此情此景，简直与本集开幕时的场面别无二致。对了，《目击者》标题符号中的首个图标，是一条衔尾蛇。

【8】 Good Hunting  （狩猎愉快）

一开始，这是个“聊斋志异”般的奇幻故事。

在充满魔法气息的中国清朝，猎鬼人（斩妖道士）的儿子梁对小狐狸精燕动了恻隐之心，在燕的母亲小蓉被杀后保下了她的性命。

中“媚术”的男人、童子尿、狐狸精，尽管画风比较清奇，但这确实是原汁原味的东方故事。

五年后，梁的父亲身故，梁离开故乡前往殖民地香港做起了机械维护工人，他的好友燕已无法适应这个现代化世界，工业时代正在汲取世界的魔力，用我们“修仙界”的话来说就是“天地灵气日渐枯竭”。燕越来越难变回原形，直至彻底困在了人型中，只能以取悦男人维生。

本集改编自美籍华人科幻作家刘宇昆的同名短篇小说，它冷静呈现了近代中国沦落和殖民者丑恶嘴脸的冰山一角，令人动容。

而在短片后半段，《狩猎愉快》突然开起了“快车”，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迅速进入了魔改版的“蒸汽时代”。

梁对自动机器有着非常独到的天赋，迅速成为了一名优异的机械技师。之后，他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全面改造燕的身体。

原来，燕被“只对机械性奋”总督强迫肢解，全身上下多数肢体器官被替换成了义肢，改造成了机械人……她渴望自己像过去还有法力时那样，去狩猎那些自以为是、凶残霸道、残害无辜的男人。

古老的魔法或许已经消失，但梁可以用洋人带来的机械创造出新的魔法。

当燕吞下那一碗“火种”后，她化身成为了九尾妖狐——曾经她靠血与骨、灵与炁来变身，现在她凭借钢与铁、火与恨来化形，这座金属和沥青构成的都市森林，就是她新的狩猎场。

在我看来，《狩猎愉快》最棒的一点是实现了多种风格的有机融合，它将中国传统的奇幻志怪风、近代历史风、蒸汽朋克和赛博朋克等不同主题素材杂糅进了一个故事里，在不显违和的同时，利用后两者的科幻内涵连带升华了前两者的艺术价值，无论精神主旨还是类型尝试，都为“东方科幻”又指了一条明路。

【14】Zima Blue （齐马蓝）

世界知名画家齐马有着神秘的过往和传奇的经历。

齐马成名于“宇宙”主题的壁画，他最被人世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开始在画布中央画出一块蓝色小正方形后的作品。

此后齐马的画作上，中央的“蓝块”越来越大，形态也不断变化，唯一不变的是那始终如一的蓝色，人们把它称为“齐马蓝”。

当齐马把蓝色填满整块画布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到达了极限，却没想到齐马开始在宇宙中作画，他还给自己做了水火不侵的生物手术，方便他去任何地方探索宇宙的美丽。

突然有一天，齐马宣布将揭晓自己最后一件作品，还一反常态邀请克莱尔来为自己做专访，说出自己的秘密。

原来，齐马的真身源于一位女士的泳池清理机器人，宠溺自己的女主人为他安装了全彩色视觉系统，并让自己越来越具备自我意识。而后，他又经多次转手和不断改造，直至成了“画家”齐马。

齐马原想去找到宇宙的真谛和世界的真理，结果他只发现了宇宙的无穷无尽和完美无暇，再加上自己初识世界时的记忆总在不断闪回，齐马陷入了对自己身份认知的困境。

于是就有了画作中越来越宽广的“齐马蓝”，因为那一片蓝色瓷砖曾是齐马了解的一切，也是他唯一需要了解的一切。

大道至简，三千路归一。本集强就强在用相对抽象的画风去讲述一个涵义深刻的主题，它是一个科幻故事，更是一个心怀禅意的哲学故事，或者说，它真正以“科幻”为媒介，实现了自己充满诗意的文艺情怀。

齐马用自己完成了最后的创作：他进入泳池，关闭各项高级脑功能，进行自我分解，回归了最初清理机器人的本体，他只需留下必要组件来欣赏它的世界就足够了。

从一到万，从万到一，齐马对“真理”的探索结束了，他的余生将享受最简单的愉悦和最纯粹的唯一。

《齐马蓝》兼具了东西方的哲思特点，拥有着简约却不单薄的内涵与美感，“文艺”心较重的朋友可能会更偏好这集吧。

我对《爱，死亡和机器人》的心里话已经说完了……你最喜欢哪一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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