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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评】 《浪潮》:有一种力量

    阅读数:2345 梁良 OP 2009-08-02 收藏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4周年,处处歌舞升平称颂纪念。在如今的和平年代里,人们总以为,经历了生灵涂炭的二战以后,不会再重演法西斯所带来的灾难。但事实却是,历史那样惊人的宽容,可以任意地循环重演,无论那些记忆多么的残酷和痛苦。古埃及、古罗马、古代中国,纳粹德国、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 ...形态各异的统治方式、不同的下场结果,终究敌不过上帝之手的轻轻拨弄。

    中学老师文格尔只是做了一个为期五天的教学实验,却掀起了一场不可回溯的浪潮... ...这不是个教人发笑的故事,由德国人来讲述更添了一抹严肃的色彩。故事真实发生、存在过,在被称为最自由最人民的国家——美国,而且是在法西斯战败后仅仅二十二年。于是上帝笑了——自诩高等的愚蠢生物们,要经历多少次接近毁灭的轮回才能学会妥协?在毫无声息的时间浪潮里,人类和人类的行为都显得那样渺小和无力。甚至当一切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回过头来才发觉,其实那茫然无措的尴尬境地,却是自己一手掘成的坟墓,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悲哀吧?
    独裁、亦或是法西斯,其形成的基础可以解构为许多个关键字,从中选出了这么几个,单纯拆开了说,没有任何一个绝对的贬义词,但当这些条件在某个特殊的环境下罗列起来,却成为了独裁统治的基本元素,于是法西斯产生了。





    学生们习惯了零落地坐在教室里,直呼老师的名字,在课堂上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这是自由人民,还是太过松散?其实都无所谓。既然课题是独裁,那自然实验之初就要先看起来有点独裁的样子。端坐,起立发言,称呼文格尔先生... ...学生们以近乎虔诚的姿态体现着尊重二字,尤其是对老师。这衍生出的是畏惧、是审慎、是察颜观色后的小心翼翼。
    每个做出尊重姿态的人都得到了相应的回馈,表扬、鼓励以及同样的尊重。这也是大家想要得到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平素受尽了欺负和白眼的,瞬间便感觉到了温暖。这温暖如同正反馈,小圈子的无限增益成就了一个人文的自激振荡器,可惜... ...如果不加调整,它终将变作有害的... ...



    美籍俄裔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解释一个独裁制度就是这样建立的:为你构筑你的生命。它这样做的时候总是尽量一丝不苟,显然比一个人民政制做得好多了。还有,它只看在你的份上这样做,因为在人群中展示个人主义可能是有害的——首先对那个展示个人主义的人有害;但是你也得顾及他身边那些人。

    不得交头接耳,不得随意发言,不得怒视相对,不得... ...纪律是一种奇怪的条例,规定什么可为不可为,界限清晰,非黑即白。初期各种确保互相尊重的举措使得群体中的相互作用愈加明显,再由纪律将每个人的行为日渐统一,与其他群体或个体的区别便泾渭分明,集体产生于无形无意之中。
    人类行为的趋同性会将这个集体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个体差异被继续减少到可能忽略不计。它使得世界变成了单行道,表面看似毋庸置疑,却失去了海阔天空。不穿同样的白衫在一片雪白中就显得突兀而刺眼,群体认同和自我认同都备受质疑。从此,自由成为一种不可原谅的错误。



    美国宪法之父、第四任总统詹姆斯·麦迪逊定义的专制统治是一切权力、法律、行政,以及司法的集中……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群茫然的孩子们,有的失去家人的温暖,有的缺乏朋友的支持,有的得不到主流的认可。其实文格尔也一样,碌碌无为的中学教师的命运,仿佛每天的日子一般平淡无奇。这个社会课程的设计,他同样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努力,十几岁尚未形成坚定的世界观的孩子,最适合进行这种边缘化的实验。除了,文格尔对结果的预见,也不比这些少年多一天。
    人类社会的起源就是一个凝聚的过程。上帝让人类建不成巴别塔,仍无法阻挡人类群聚的趋势,而分化则是更加凝聚的前兆。异端的下场,从几千年前的古罗马、古巴比伦,到几百年前的宗教裁判所早已定论,胳膊拧大腿的较量其实是个冷笑话。让分就分得干净,让聚更聚得彻底,凝聚与分化原本就是好兄弟。



    美国历史学家Robert O. Paxton对于法西斯主义的定义在近年来获得比较多的支持——法西斯主义可以被定义为一种政_治行为的形式,有着显著的社会衰退、羞辱、和受害心理,并以对于统一、力量、和纯正的崇拜加以补偿之,在这种社会里以群众为根基的激进民族主义政党与传统的精英份子连结—虽然并不稳定但仍有效的互相合作,抛弃人民自由并追求暴力,以及没有道德或法律限制的内部清洗和外部扩张的目标。

    没有人在乎蒂姆,没有人关心马尔科,没有人重视莉莎,甚至连自卑的文格尔,都只有在“浪潮”中,他们的存在感才真正被唤醒,他们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某个团体的一员。彼此像兄弟姐妹一样对待,支持、信任和鼓励,此时显得尤为重要和令人不舍放弃。
    人类对归属感的期待与生俱来,有的人努力迁就,有的人忍辱负重,有的人过渡表现,不外乎是为了得到某种认可,从而可以被归为某个圈子。但找寻归属感的路漫漫,不是每条路都能到罗马,总有些误入歧途攀上崖边的。而法西斯团体所给予的病态的归属感,却成为一些人搏命换取的东西,其扩张和发展的速度就超乎了人的想象。



    沙文主义(chauvinism)的定义——原指极端的、不合理的、过分的爱国主义,有时也会演化成富有侵略性的民族主义。如今的含义也囊括其他领域,主要指盲目热爱自己所处的团体,并经常对其他团体怀有恶意与仇恨。沙文主义者一般都是过于对自己所在的国家、团体、民族、组织感到过分的骄傲,因此看不起其他的国家、民族和团体,是一种有极偏见的情绪。

    六年级的小学生也能够向不穿白衫的高中生呼喝指挥,就是优越感作祟,他们不自觉且理所当然地将“浪潮”这个不知为何物的组织当成了筑起骄傲的资本。当同样身着白色衬衫的“浪潮”团员气宇轩昂地走在校园中时,周围人讶异的反应决定了这种优势心态的增长和巩固,更多远远羡慕着的人参与进来。
    沙文主义并非空穴来风,也很难被一两个个体有意识地排斥,尤其是在他们毫无意识的时候。同一个人群所保持的整齐划一,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优势心态。很多时候,青年人尤其是青少年对某一团体或组织完全不了解,也同样会因为表象的吸引而心向往之,而这类毫无目标的追捧反过来又成了优越感提升的助力。个体的弱势感与团体的优势感此消彼长,分化逐渐加剧。





    学生们在为“浪潮”努力的过程中令他们感到了自己的存在和意义。标志、手势,甚至在相约着城市中穿梭“签名”,都成为他们对自我认同的方式。他们张扬而满足地享受着这个集体带给他们的一切——关注、侧目和艳羡。自从标志的诞生开始,“浪潮”就渐渐笼罩在标志上那把手枪的阴霾里... ...
    虽然白衬衫可以像党卫军服和大盖帽皮靴一样刺眼,若没有标志和手势的区别,团体还不会如此界限分明。沙文主义到法西斯的过程,就是对法律和社会普遍规则的漠视和践踏的过程。当不顾及团体之外的人如何看待时,这个越来越完整、越来越明确、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团体变成了恶魔的爪牙,被自我膨胀的烟雾弹蒙住了眼睛,一步步朝着失控的边缘迈进... ...



    历史总是不停证明着:盲目和主观是推动历史的坚决力量,而力量来自于盲目和盲信的大众。

    “浪潮”成员不断互相安慰着说——团结就是力量。但人类还是有太多太多的局限,历史的车轮轰隆隆地前进,粉碎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想当然。你总是不得不承认一些原本被忽略了的事情,比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到底行将何处,这在它看似温顺的前戏里永远无法预知。就像文格尔,他在最后一天也许预见到“浪潮”会发展为某种沙文主义甚至独裁法西斯,但他预见到蒂姆会开枪了吗?他除了与孩子们一样对事态的发展充满恐惧,还能做什么呢?
    失控的力量远远大于控制,因为没有人知道界限在哪里,又存在着怎样的阈值。总有些梦想会破碎,总有些泡沫会消融,总有些美好愿望会变成近乎荒唐的毁灭。如果不懂得控制,一切天马行空的道路都危机重重。为什么只有在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以后,人们才悔不当初?

    【果の总结性发言】

    许是近日始终将罗兰·巴特压在枕下的关系?解构主义的恶梦一再出现,不能自控地以解构视角存在着,阿弥驼佛... ... 写了好多天的文,终于在一片哲学与社会学的资料里,将初时对电影的观感彻底遗忘。脑子里只剩一句维特根斯坦——凡能解说的,都能够解说清楚;凡不能谈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我想是我该沉默的时候了... ...
    并非是我故作深沉假装涉猎广泛,其实是在电影留下的震撼之余,我不够能力用原本的认知去推演电影中所展现的真实。这是一部我对摄影、灯光、美术、配乐或剪辑种种全无印象的电影,德国人平朴的叙事从头至尾紧抓着思路,一直到那声枪响才真正释放出最大化的张力。不炫技、不矫情,但那股子深沉自省的态度油然而生,白描式地绘出了恶之花。

    P.S.某果痛恨流水账,也不愿写剧情简介的文,对剧情一头雾水的童鞋们,自己去看片吧~

    【相关名词】

    独裁或专制政_治意味着暴虐的统治,这种体制下的政府,对其所有公民采取苛刻和近乎绝对的控制。与此相关,“仁慈的独裁”是特指在十八世纪时发展起的一种模式,独裁者以其的权威在国内创建一些经过改良的政_治、社会机构以实现其权利,这种做法很可能受到了在17~18世纪产生的the Enlightenment运动的影响。
    纳粹主义萌芽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德国,是德国内外矛盾尖锐的产物。当时的德国面临承担战争责任和战争赔偿,以及迁出非德意志人居住地等问题,经济上陷入困境,民族感情遭受挫折。希特勒等人正是利用了德国民众对《凡尔赛和约》的仇恨和经济危机爆发的绝佳时机,将民族主义演变为民族复仇主义,使纳粹主义得以形成。德国纳粹主义首先把矛头指向国内的犹太人,宣称雅利安—北欧日耳曼人是上苍赋予了“主宰权力”的种族,而犹太人是劣等民族,应予淘汰和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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